羊肉火锅

随缘

《潘西》02


*

有一阵子潘西追过达芙妮,在得知达芙妮有一个联姻对象后放弃了。潘西虽然告别了巫师界,那不代表她会无视纯血家族一贯坚持的原则,她不是自私,当初把哈利波特推出去也不是因为自私,她实在太想巫师界好了。

“一个没有麻瓜成分的巫师界才有可能避免战争。”潘西当初这么对达芙妮说,“麻瓜太贪婪,尤其是对这些他们熟知不能使用的能力。泥巴种越多,我们暴露的风险越大,那对任何一方都不是好事。”潘西这么说,因此她留在那里等待战争的结果。达芙妮怀疑她就算到了上百岁数,也能反反复复把这一套说给她后辈听。

潘西总是问达芙妮为什么要回去,为什么要结婚,达芙妮也总是回答:“我觉得马尔福是个性冷淡兼同性恋,我妹妹和他应该生不出孩子,显然我的家族也是这么想的,他们为了延续血统已经不择手段了。”达芙妮夸张地叹气,“就好像我能和别的男人搞出什么玩意儿似的。”

“为什么?”潘西咯咯咯地笑,“你不爱你的未婚夫么?”

“爱?”达芙妮冷笑,“姑娘,别告诉我你不明白,我们这些家族的后代,有几个是能和自己最爱的人走到最后的,我看连屈指可数都算不上。”

潘西笑够了,移开靠垫,她看着达芙妮,脸颊红润,眼神清亮。

达芙妮一辈子都没忘记潘西这副模样,间隔多年,即使她已经老成记不清任何事,她也没能忘记它,就好像在它从潘西脸上成型之际,就已经直愣愣刻进她脑子里,以至于她从不允许自己轻易想到潘西,但也从未真正履行。

“我可以,达芙妮。”潘西说,“我能。你等着看吧,我们打赌。”

达芙妮吃惊地愣在原地。

“赌注我还没想好,”潘西说,“不过你要做好准备,这一定是你的损失。”

“我不这么想。”达芙妮讥讽道,“你会赢吗?这儿有任何迹象表明你能吗?”

“噢!我会的!达芙妮格林格拉斯!”潘西尖声道,“你赌不赢我!”

“输赢对我来说毫无意义。”达芙妮平静地说。

她在窗户边点燃一支烟,看着它从头燃到尾,烟头火光忽明忽暗,窗外是即刻沉没的夕阳。

*

达芙妮在运河边站得四肢僵硬。

潘西还在打电话,情形似乎有愈演愈烈之势。达芙妮觉得潘西看起来不太高兴,今天一整天都是这样,她向潘西比划了个手势,示意她一个人先回公寓,潘西眯着眼朝她点点头。

*

隔天达芙妮搬来她所有衣物,潘西不知所措地立在门口,她脸上的表情像是掺杂了惊喜和恐慌两种成分,达芙妮也说不好。

有个男人从二楼下来,上半身赤裸,下身只穿了一条拳击短裤,皮肤偏棕,眼角上挑。他当着达芙妮的面搂过潘西的腰,穿着布料的部位贴着她的屁股暗示性地摩擦,潘西给他腹部一记肘击,将他推进浴室里锁上门。

达芙妮挑了挑眉,没做任何评价,她提着行李箱过门,一路拉到客厅,潘西拽住她的手腕,她回头,看到潘西四指插进头发,疲惫地抹了把脸。

“达芙妮,事情没那么糟。”潘西说,“我们没有复合,我和他什么都不是,他是个垃圾,你知道,就是昨天电话里那个男人,他威胁我,扬言如果我不同意复合就要冲过来揍我,我让他有种就来——我没想到,达芙妮,我也不想这样,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,我压根不想让他进门!我—我打不过他,魔杖落在沙发上了……”潘西哽咽了,达芙妮奇怪地看着她,和她毛衣下摆一小块乳白色痕迹。

*

一个月后达芙妮在洗碗,潘西跌跌撞撞冲进厨房,趴在洗碗槽上干呕。

“潘西,”达芙妮轻柔地扶起她,“他和你做的时候带套了吗?”

“什—什么?”潘西瞠目结舌,达芙妮在她的瞪视下转为大笑。她揉乱潘西的头发,在她手忙脚乱整理头发时脱口而出。

“潘西,戒烟吧。”

*

潘西真的戒了烟。

最初几个月里她显得很烦躁,时常不由自主去掏身上的口袋,直至在发现所有口袋都被达芙妮塞进戒烟糖后大发脾气。

后来她会主动把糖塞进去,直到她再也不留恋香烟的那股气味。

达芙妮陪她去医院孕检,结果很好,医生说一切正常,是个男孩。达芙妮挺高兴,但潘西笑得勉勉强强。

半个月后达芙妮接到医院来电,搁下电话就换影移行去了急诊室,手术室的灯刚灭,满头大汗的护士急匆匆地问她保大人还是保孩子。

几天后达芙妮去病房看潘西。潘西已经醒了,躺在床上对着窗户发愣。她没盖被子,宽大的病号服轻贴小腹,平坦得没半点弧度。

达芙妮过去给她盖好被子,潘西拉住她的手,眼眶红红的。

“达芙妮,孩子没了……”潘西咬着嘴唇,仿佛随时可能失声痛哭。

“我知道,傻子都看出来了。”达芙妮不耐烦地给她掖被子,“别装了,我没那些人那么好骗,刚刚那句话我看你排练了半个小时。”

潘西大惊失色,从病床上蹦起来,指着达芙妮大声质问:“你怎么知道?!”

达芙妮比她还慌,匆忙拽过她的袖子让她躺下。

“不要命了?”达芙妮厉声道,“我就喝了一瓶隐身药水,你这又是干嘛?”

潘西支支吾吾半天。

“我用了治愈魔咒。”

她们用慰问蠢货的眼神互相瞪了对方五秒,之后达芙妮起身,出门给潘西办理出院手续。

*

潘西回家的时候很高兴,特地画了浓妆,带着一顶棒球帽,她穿一件露脐的上衣,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达芙妮特意瞄了她腹部两眼,光滑平坦,与过去并无二致。

潘西难得像个淑女似的挽着达芙妮胳膊,她们踱步回公寓,有两个混混在经过她们时对潘西吹起口哨,她看也不看他们,只是攥紧达芙妮的胳膊。

潘西在公寓门口贴了一张幼稚的告示,用了永久粘贴咒,上面写“男人与狗不得入内”。达芙妮见识过她对待狗的态度,但出乎意料的,这次她没有阻止她这么做。

*

达芙妮想念巫师界,她总是问潘西想不想,潘西从不回答她。某天晚上她钻进潘西床里,意识到她的枕头有一大块是湿的,潘西背对她,呼吸均匀而绵长。

隔天达芙妮醒来身侧是空的,客厅里没有人,冰箱上贴着一张便条,达芙妮摘下来,上面潦草写着:我去旅游了,可能一个月,可能半年。猫我带走了。回巫师界去吧。

达芙妮等了近一周,潘西真的没再出现,她狠下心收拾行李去了伦敦,在对角巷那块砖上敲三下,她踩着青苔走进去,门在身后闭拢。她一直在想潘西,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花这么大力气想一个小疯子。

*

两个月后达芙妮返回利物浦。

潘西的公寓积了一层灰,那只猫不在,冰箱是空的。

达芙妮在沙发上愣了好一会儿,吊灯被风吹动,冰冷的灯光在她脸上打转。她没法集中精神,所能想到的只有潘西在哪里,潘西去了哪里。她的心像不断下陷的流沙,吞掉了一大半情绪,余下几种她自己也扯不清的搅在一起,乱七八糟的,蚕食理智。

*

一周后她去河边散心,迎面跳过来一只猫,那熟悉的眼睛和毛色让她心里重新塞进希望。

她确信那是潘西的猫,潘西从不会让她的猫离开她太远。

她的心脏狂跳起来,她扯住一个施工工人,问他猫的主人在哪,那人说那是只流浪猫,她不信,把对方揍了一顿,后来被警察带走了。

*

她等了潘西半年,没再去理发,她的头发已经长到齐耳的位置。

格林格拉斯家派了一只猫头鹰,隔三差五地送信,催她回去结婚。有一次她实在烦透了,看也不看信就把它扔进了壁炉,她砸了一只玻璃杯,在沙发上抽了四五支烟,喝了小半杯威士忌,她盯着镜子,想去理发的念头越发清晰,但她最后只是砸碎了镜子。

几天后她回信,毫无原则地妥协了。她让他们等到她的头发及肩,就回去家族里。

那只猫头鹰飞回去之后就再也没出现,看起来她的家族终于肯消停一会儿了。

*

达芙妮的头发及肩了,潘西杳无音讯。她不想再等了,如果潘西是刻意为躲她而藏起来,那她肯定一辈子都找不着她。她不知道潘西为什么这么做,想不出答案,也懒得再想了。潘西的想法总是令人捉摸不透。

达芙妮离开公寓前特地去翻了潘西的房间,在她枕头底下发现一封信,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写的,信封上潦草写着“达芙妮格林格拉斯收”。达芙妮没胆儿拆开,将它扔进行李最底层。

之后她去清理了楼下的收件箱,一大堆报纸随着小门打开掉落在地上,她一张一张整理,从去年至今早。她将那些报纸拿上楼,扔进壁炉里,她用了火焰熊熊,一秒之后壁炉里连灰都没剩下。

达芙妮多待了几天,她把自己很多值钱玩意儿都卖了,钱打进潘西账户里。

*

达芙妮回了伦敦,巫师界一片和和气气,潘西的预言没有成为现实。

一个月后她出嫁,挽着一个陌生男人的胳膊越过一排排静坐的人群,她想起潘西也这么挽过她的手,可那个混蛋至今杳无音讯。

潘西帕金森就这么成了一个无名氏,在巫师界几乎不被问起,没人记得她叫什么,也没人想要知道。几年前她的通缉令全部失效,魔法部全然不在意一个没什么名头的食死徒逃逸。

达芙妮出席帕金森夫妇在第十审判室的审判,机械冰冷的声音一遍一遍宣读着最终裁决。达芙妮听不下去,忍不住对自己施了静音咒。

几周后帕金森夫妇在阿兹卡班接受摄魂怪之吻,帕金森家族彻底在巫师界除名。

*

达芙妮还是在意潘西,她留意任何有关利物浦的新闻。

她的丈夫在那边有生意来往,她便跟着他又去了一趟利物浦。

运河没什么改动,街道依旧冷冷清清。

她在一条肮脏的巷子里偶遇潘西的前男友,穿拳击短裤的那个。对方声称不记得她,甚至对潘西也没什么印象。

他们拐进一家臭气熏天的酒吧里,达芙妮买了一桶黑啤,耍了个巫师的小手段让对方喝完了一整桶,然后她敲着桌子逼问他潘西在哪,那人畏缩了两下,倒在桌面上不省人事。

达芙妮扭头就走,谁知对方突然伸出手拦住她,凑过来一张醉醺醺泛着口臭的嘴。

“小妞,提那个死掉的婊子干什么?不如你来陪我玩玩?”那人说着就要把手伸过来。

达芙妮猛地扯过他的领子。

“什么意思?死掉是什么意思?”她发狠似地摇晃那个男人,“你他妈把话说清楚!谁他妈死了?”

“臭婊子……”对方神志不清地哼哼。

达芙妮冷着脸抡起酒瓶,对着对方脑袋全力砸下去。

*

然后她回巫师界,一切又像是从未发生过。

没人对她提潘西,没人知道她和潘西搞出了这么一大筐烂事,没人和她讲,于是她记忆里留给潘西的那一部分被一再削弱,不断被瓜分给她的儿女,她的子孙,她不得不用冥想盆将最后一小点保存起来。

*

某一天她整理旧时的行李箱,在它的底部摸到了一封信,回到巫师界后她下意识遗忘了它。

那天她被太过浓烈的好奇心和情感驱使,终于打开了它。

那几乎是一张白纸,上面几个潦草的字,非常帕金森式的风格:

赌约我赢了

傻瓜,要幸福。

达芙妮瞪着渐感陌生的字迹,突然泪流满面。


-fin-

评论(1)

热度(33)